最近,房子租期快到了,焦虑的情绪又涌上我的心头。感觉自己像候鸟,从北方迁到南方,又从南方回迁到北方。好不容易落到北京,仍不安定,从城北搬到城南,又从城南折腾到城东。走马观花一般,在大城市里一晃十年。
日子悄悄溜走,闭上眼细想,竟无一处令我念旧。我的记忆像被水洗过,逛过的古街道、游过的名景区、住过的旧阁楼、路过的打卡地,皆如云烟,未在我的精神世界里留下任何痕迹。
每天在地铁上,看到人们的表情木然,想来大多和我一样,经常“锁着自己”,心里空落落的。
和妻子聊天,她问我曾待过的某城好不好,我说:“树挺多,雨也挺多”;我问她曾待过的某城好不好,她说:“我之前练游泳的那个场馆还在呢,一个朋友在那里遇到了教我的教练,他们聊天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竟都认识我,你说这个世界小不小?我在那里带的第一批小孩子现在都快参加高考了,还有一个老爷爷前段时间联系我……”
妻子的话匣子打开便关不上了,絮絮叨叨说起很多人和事。听着她说,我忽然间明白,这十年间我虽然混迹于人海中,却始终形单影只,沉在自己的孤影里。我在任何一座城市都感觉“无家可归”,任何一座城市也都无法走进我的心。
妻子说我是“心灵宅男”,把自己的内心封闭得死死的。她带我去公园散心。那个公园依运河而建,环境优美。正值暑假,运河上有很多孩子们在玩皮划艇、摩托艇。妻子逢假日在附近的一个水上俱乐部做兼职,所以没有时间一直陪我。她接了一通电话后,便赶去基地,丢下我一个人在河边溜达。
阳光很足,我找了一条有树荫的长椅坐下。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水面,我不觉想到,王小波曾写澄澈的河水在阳光下是黑色的;一个老年跑团在我身边呼啦啦跑过,我又想到冯唐说跑步救了他,跑起来时,“风会抱你”;一对少女身着华美汉服在不远处拍照,我的脑子又冒出一句诗词,“窄罗衫子薄罗裙”……
就这样,耳边树叶轻响,意识任河风吹送,我感觉自己的心锁慢慢融开,很多事物走了进来。那一刻,我感受到城市活力之泉的涌动。
这时,妻子满头大汗地回来,问我“心情好点了吗?”我说好多了,然后向她说起刚才的所见所想。妻子不满地摇摇头,说:“你这还是旁观者视角呀,不能光看,你得去做呀!哪怕是找个散步的大爷聊聊天,或者也去跑跑步呢。”
是呀,我刚才虽然眼见了很多美好,但仍不过是沉在自己的心绪里,怕是转眼又无踪。
看着妻子额头上的汗珠,我无比钦佩她的热烈,也醒悟到深层的生活真谛,即在城市里要“打开自己”,不仅要让风物走进来,更要让人和事走进来。
写到这,我想到一件趣事:有一天,我在家做饭,发现铁锅的把手松动了。手头没有趁手的工具,我就拿剪刀的刃胡乱地拧,急得满头大汗。妻子在一旁看不下去了,一把推开我,拎着锅,敲开了邻居的门,不一会儿拎着修好的锅回来了。从此之后,我们与邻里间便有了往来。
一座城是无声的,城里的人却是沸腾的。在城市里“打开自己”,借别人的光来照自己,也要用自己的光去照别人。如此,才能在人潮人海中产生共鸣,滋润出一些哭和笑,留下羁绊与情谊。